平家物語

兩年多前看完源氏物語後，本想接著再看平家物語，無奈因故耽擱就是兩年，直到前陣子興起再閱讀閒書的念頭，總算圓了當初的願。

關於這兩本日本古典文學的雙璧，大部份的人比較熟悉的應該都是源氏物語，我也不例外。雖然之前並非完全不知道有平家物語這本書，但卻是讀了源氏物語後，從正文前的導讀中得知雙璧這樣的美譽，加上那時已養成每年年底到翌年年初收看大河劇的習慣，恰巧當年年底應該要播出的平清盛正是平家物語的中心人物，所以很自然地就把它列入閱讀清單之中。不過這齣大河劇在日本播出時收視不甚理想，後來國內也就沒有任何電視台引進，但書實在好看，若有機會，還是想去找影片來看。

記得那時要向圖書館借書來看前，從館藏查詢系統中發現的書名是冠著宮尾本的名稱。若以中國古典小說來比喻，源氏物語就好比紅樓夢，是由特定作者本其人生經歷轉化而成的新題材；相對地，平家物語就如同三國演義一般，是基於史實，歷經數代說書人的傳誦演繹而成，所謂的作者，更確切的說法應該是集大成者。因此宮尾本平家物語就像這類型的小說總有著不同的流傳版本，是一本經由當代作家再次詮釋的作品。

這麼說，平家物語應該還有其他作者的版本。至於為什麼選擇宮尾登美子的作品，一來其他的版本似乎年代較久，而宮尾版是2000年後才成書的，圖書館只典藏這個版本；二來我的第一齣大河劇就是改編自宮尾登美子作品的篤姬，當時很喜歡這齣戲，自然對其作品也就有信心，所以沒有向更大型的圖書館尋找其他版本，就直接借閱了。

既然書名特別冠上宮尾本，應該會有不同於以往的地方。由於在正式閱讀前有先翻過平家物語圖典，裡頭有針對幾張傳世的繪畫作品簡單描述原典的梗概，對照之下，宮尾本明顯有幾項特色：首先是增加平清盛年少時的描述，這是原典所沒有，只透過追述回憶的方式三言兩語帶過的部份；再者，突顯平家女性的角色，甚至從女性的角度重新詮釋事件的發展；最後，淡化平家的負面形象，少了點果報貶損的味道，多了點同情憐憫的眼光去看待平氏一族的榮枯盛衰，其中最明顯的例子可從一些翻案的情節中看出，例如安德天皇與守貞親王身分互換，短暫延續平家血脈在皇室血統中的連綿，最後並以上皇的身分執掌院政，似有恢復平家權勢鼎盛時的榮景；又或者將平清盛希望以源賴朝的首級來供奉他的遺言，變成是其遺孀平時子為團結家族所捏造出來的謊言，從而扭轉平清盛原來的負面形象。

就因為沒有看過原典，也不甚了解平安時代末期源平兩個家族的故事，所以不會有任何先入為主或是歷史包袱這樣的負擔，對於作者的翻案，說真的，並沒有任何的不適感，甚至還成為了我建構那個時代的基礎。真不知這樣是好還是壞，不過若從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這樣的角度來看，真實或許早就湮滅了，翻案未嘗不是真實。

再來看看平家物語的舞台，除了遷都福原、出奔西國、燒討南都、參拜嚴島和涉及東國等情節外，登場人物主要都是活躍於京都及其周圍。京都是個神奇的都市，棋盤式的佈局歷經千餘年而遺緒猶存，加上幾次前往京都旅遊，多少熟悉街道的邏輯，因此在閱讀平家物語時，每當書中說起某地，總會出現「我去過」或是「不就在那裡」這一類的獨白，尚存遺跡者，心中馬上就能定位出來，即便已經湮沒了，也能約略指出在某某道路交接處附近。

可惜當年還沒看過平家物語，不然對於這些歷史遺跡應該會更有感受。話說那時也沒有看過源氏物語，但衝著盛名，還是特地造訪了廬山寺與宇治。不過源氏物語終究是虛構的故事，御所、野宮神社等幾個書中明確指出的地點，頂多只能說是故事的場景，很難歸為源氏物語的遺跡，真正所謂的遺跡主要還是涉及作者本人。又或許有人說故事有其所本或是影射寄託，但也只是推測，真實性不明，實在無法成為史跡歷史的一部份，而被影射的對象之相關論述最後仍得回歸其真實歷史上的記載。

相反地，平家物語基於史實而生，許多書中的地點，不論是否仍存在，卻是貨真價實、流傳有緒，因此，即便這麼多年了，還是很容易就把書中提到的地點和之前的旅遊經驗連結起來。翻出從前拍的照片，縱然當時完全沒有意會到是和平家物語有關係的史跡，竟也造訪了近十處的景點。這麼說吧，比起源氏物語，拿著平家物語遊京都似乎更能喚起思古之幽情。想想從前都是跟著文化遺產去旅遊，若還有機會，真想來一趟平家物語之旅，感受一下歷史與文學在不同的時空中所產生的錯落感和淒美感。

寂光院：平清盛的女兒建禮門院德子在平家滅亡後，在此為其子安德天皇與平家一門祈禱冥福並渡過餘生。

三十三間堂：後白河法皇執院政時，平清盛奉敕令在法皇的宮廷法住寺殿內所創建的佛堂。

祇王寺：平清盛寵愛的舞妓祇王與佛御前在失寵後先後出家的地方，宮尾本平家物語因要扭轉平清盛的形象，只以三言兩語帶過。

平等院：以仁王之亂時，平家軍在此前擊敗源家軍，揭開源平合戰的序幕。

八坂神社：平清盛的生母與養母皆出身於此，而平清盛的誕生地，即其養母的宅邸，也位於此地之一隅。

京都御所：天皇的居所，平家貴為殿上人，不少故事都在此上演。不過自桓武天皇遷都平安京以來，皇宮屢遭祝融，現在的京都御所和平安時代的皇宮的位置並不相同。圖為京都御所的南正門—建禮門，平清盛之女平德子於丈夫高倉上皇駕崩後受封的女院封號建禮門院即以此門為名。話說當時因為平家與後白河法皇之間的關係緊張，平德子並未於高倉天皇遜位成為上皇後立即獲得女院的封號，一直要等到高倉上皇駕崩後好一陣子才獲得封號。

神護寺：平家嫡孫六代於澶之浦之戰後，受文覺法師保護，在此剃度出家。

仁和寺：仁和寺為皇家寺院，住持多由出家的皇子所擔任，和宮庭的關係密切，因此保元之亂、平治之亂時，崇德上皇、後白河上皇離開各自的宮殿後，都逃往仁和寺避難。